自从2020年12月16-18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“解决种子和耕地问题”以来,种业“卡脖子”,“种业翻身仗”,几乎上了热搜!此后又先后有中央农村工作会议、全国农业农村厅局长会议、中央1号文件、全国“两会”、中国种子大会等,会会不离“卡脖子、翻身仗”。关于这一话题,我一直没有发声写文,几次媒体采访也刻意回避,只想静听各路高见。随着“两会”的落幕和中国种子大会的召开,我相信这一话题的热度也会将逐渐退去。于是,我再次静心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,记录在此。
中国种业“卡脖子”究竟卡在哪里?个人短见如下:
一是卡在理论。育种有关的理论,最重要的有进化论、经典遗传学、分子遗传学、生物统计学、数量遗传学等,这些学科中,中国人的贡献在哪里?几乎没有!所以,我们的理论研究还处于跟跑阶段!世界最前沿的理论研究似乎也进入“瓶颈”期或者平台期!没有理论的重大突破,不可能有重大的技术创新!
二是卡在技术。笔者将育种相关的技术分为三类,即创造变异、选择变异、固定变异或稳定变异的技术。创造变异的技术有人工诱变、人工杂交基因重组、杂交种生产保持异质性、转基因引入外源基因、基因编辑获得新性状等。在这些创造变异的技术领域里,我们的原始创新又在哪里?
选择变异的技术主要有:系谱选择、混合选择、分子技术选择等,我们的贡献在哪里?
固定变异的技术主要有:自交、双单倍体、小孢子培养等;稳定变异的技术就是杂交种生产,似乎仅有“两系法”生产杂交种是中国人作出的原始创新。
综上所述,在育种技术层面,中国也是在“跟跑”,个别作物可算作“并跑”,能称得上“领跑”的领域十分罕见!
三是卡在资源。我个人理解,育种的本质就是寻找“最优的有利等位基因型集合”。有利基因存在于种质资源中,讲种质资源数量,中国不少;若问已经弄清楚了含有有利基因的种质资源有多少呢?已经弄清楚了含有有利基因的种质资源且为中国独有的又有多少呢?这个答案可能就不好看了!育种的突破,没有重要功能基因的突破,那无疑是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。资源和资源研究卡了种业的脖子。
四是卡在主体。中国育种的主体在2010年左右之前是科研院所,2010年左右之后是种业企业,然而二者之间很少有人才、资源、实验条件的传承或者转移,最近还处于转换期,老主体迅速退出了,新主体一时还成长不起来,自然育种就取得不了大成就。
五是卡在法规。美国从1980年代起探索转基因技术,从2010年代起开展基因编辑研究,他们为什么干这些?就是在于他们已经清楚地知晓,仅仅依赖作物现存的基因或资源,难以获得新的有利变异,所以另辟蹊径。我国在转基因、基因编辑方面的政策法规至今没有突破,眼睁睁地看着落后!除此之外,对育种知识产权保护的法规也很不完善,抑制了投资,抑制了创新,卡住了脖子。
六是卡在市场。育种成果的显著特点是,好品种培育难,但复制易!加上市场法治体系不完善,套包侵权现象非常普遍,原始创新者得不到回报,继续创新投入就没有来源,进入恶性循环。
七是卡在观念。在种业发展观念上,我认为在很多层面还是有问题的,抑制了种业的发展。比如,第一,种业开放不够,过去是限制外资控股,现在仍有几个作物限制。这使得中国种企一直在“泳池”里游泳,在“温室”里成长,没有到“大风大浪”、“大风大雨”中去,培养了“安逸感”。第二,关于转基因和基因编辑技术,举棋不定,政策不明,研究人员无所适从,已经废掉了一两代科学家,怎么能有创新呢?第三,中国育种组织形式,多数是“个体户”、“师徒店”、“兄弟帮”、“夫妻店”,资金少,人员少,新技术应用就受到限制,分子技术与大田技术难以结合,甚至出现“鸿沟”!第四,育种主体转向企业,多数企业经营困难,育种不可能有长远规划,瞄准的“短平快”,走“跟随路线”,这样必然出不了大成果。
综上所述,理论、技术、资源、主体、法规、市场、观念等等,都制约着中国种业的发展,卡住了种业的“脖子”!我们必须理清思路,冷静思考,要静下心来,卧薪尝胆,稳扎稳打,聚沙成塔,积跬步以千里,而不是抓脑袋、喊口号、拍胸脯、发誓言!关于转基因或生物技术育种,我们已有三个五年规划的产业化目标没有实现,这次种业又迎“卡脖子、翻身仗”之机遇,若不认真总结反思,不排除可能又会重导覆辙!